41.郑总_缉凶西北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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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郑总

  第41章郑总

  房灵枢忘记是在什么书上读过了,仿佛是一本通俗读物,它说人的运气就像撒在棋盘上的大米,这里少一点,那里就多一点。捱过坏运气的日子,好运气总会到来。

  这说得很有道理,又或者是天意也为冤死的受害者感到不公,总而言之,许多意想不到的线索和证据,都从天而降地砸下来。

  他和Kevin赶赴南京,专为去见那位最后的目击者。颇经周折,午后两点,他们终于见到见到了这位女总裁。

  对方名叫郑美容,长得其貌不扬,但身材高挑,妆容亦精致华丽。她是毫无疑问的自强女性,一身都是商场中厮杀出来的凌厉派头。

  房灵枢和邹凯文都觉得她很美——这美丽并不来源于容貌,而来源于气质。她挽一个正红色的鳄鱼皮手袋,颈子里是一串光耀夺目的红宝石项链,恰恰辉映她唇上火辣的颜色,她看上去像个亚马逊女战士,随时能打仗。

  房灵枢打量她一身装扮,除却手袋项链,大多非黑即灰,哪一件都不甚起眼,但哪一件都不便宜。

  她对这两位来客并不很看重,直接在写字楼下的咖啡座约见——这是专为员工服务的咖啡座,算是营业性的茶水间,上班时间,几乎没什么人。郑总啪啪啪地踩着高跟鞋进来,瘦削的手指向吧台里一点,服务生就送出三杯黑咖啡,外加一个三明治,之后心领神会地把大门牌子翻作“CLOSE”。

  黑咖啡和郑总一起落座,服务生避进休息间了。

  两个彪形大汉在郑总身边无声地立定。

  “我很忙。”她连招呼都不打,坐下就说:“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给你们,这还是看在江先生和李总的份上。”

  说着,她拿起三明治来吃:“午饭我都没吃,时间留给你们。”

  邹房二人对她的傲慢不以为忤——对方是什么来头,金融巨头的副总,能施舍两份薄面肯予会谈,已经是了不得的客气。

  房灵枢掏出对付神经病专用绿茶脸:“郑总,辛苦你了。”

  Kevin是惯会奉承的骚人,比房灵枢更懂得旁敲侧击,他不向郑总问好,只看着房灵枢:“中国职场女性,都是这样优雅吗?我在华尔街也没有见过这样性感的豹子。”

  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马屁就是背后听才爽快。

  两个骚人左右夹击,所谓话看人说,如果说话的人獐头鼠目,那这话讲出来其实是很讨厌的,但房灵枢和邹凯文二人一个乖巧清秀,另一个风度翩翩,凭你是什么夜叉婆呢,听了这话也要暗爽。

  郑总可不上他们的当,不过郑总还是很讲客气,她撇开房灵枢,只向邹凯文微微一笑:“邹公子,有话就问吧,我也不是郑总了,海龙集团已经改了主子,我现在跳槽在一个小娱乐公司,如果你们要问海龙的财务,恕我无可奉告。”

  邹凯文并不意外,从长安到南京,高铁六个小时,他已经详尽地了解了这位郑总的情况。邹先生把房灵枢向身边一拢:“我是专程陪他过来,郑总,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郑美容这才拿正眼看房灵枢了。

  邹先生懒得和她废话:“我的情人,刚刚订婚。”

  郑总叼着三明治,表情很微妙。

  房灵枢不卑不亢地夹在他俩中间——上流社会真是不友好,对平民是连正眼也懒得施舍的,不过小房警官不介意。

  破案之外,他跟这种人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郑小姐,我们来是想问问你,你八月的时候是否曾经亲赴长安,和广源建材公司的老板卢先生面见?”

  郑美容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三明治,她想了一会儿:“卢世刚吗?”

  “是的,他死于谋杀,你知道吗?”

  不知为什么,郑总身后的保镖,忽然望了房灵枢一眼。

  郑美容的脸色一点儿不变,她掏出烟来点上,不咸不淡地笑了:“房警官,邹公子,有话就爽快说出来,我人在南京,天天忙得要死,长安挂个了老板,关我屁事?”吐了烟圈,她拿起咖啡来饮了一口:“股市波动,跳楼的成千上万,想死理由可太多了,他又没死在南京地皮上,这我管不了。”

  邹房二人对视一眼,早听说这个郑总是出了名的地头蛇,看来所言非虚。这女人气焰真是嚣张。

  不过呢,她这么嚣张,就说明她心虚。

  房灵枢客客气气道:“我们听说,是上海那家事务所,委托你去盗窃卢世刚的DNA样本。”

  郑美容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房警官,南京的事情,轮得到关中省来管吗?”她吊梢眼睛犀利地看向房灵枢:“是,朋友人情,我肯定要帮忙,法我就这么犯了,你想告,尽管去派出所。”

  好的,大姐头你不要这么凶,大家有话好好说。Kevin这才想起江先生之前忙忙地电话他:“她那个人脾气很差,而且公司改组,风声鹤唳,你们说话小心一点,不要触在她霉头上。”

  这头想着,那头他就笑道:“不是为这件事。我们是想请您回想一下,卢世刚当天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房灵枢也拿出记事簿:“顺便请您核对一下这个账户,它在八月初向卢世刚转账了五十万,如果是您转账,烦请解释一下,如果跟您没有关系,那也请说明一下,为什么款项来自您这边。”

  他礼貌地补充:“我们不是为了金融问题来叨扰。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对您有任何损害,也绝不会找您任何麻烦。”

  郑美容不说话,只是半信半疑地看他们。

  房灵枢余光瞥去,那个保镖似乎很是关心,一直盯着桌上的记事簿。

  刚才郑美容说“公司易主”,房灵枢明白,郑总以为他们是竞争对手派来找茬的。无法之下,他只好又把证件掏了一遍:“郑小姐,只要你没有杀人害命,我保证其他问题我们一概装作不知道。我只是很好奇,卢世刚做人谨小慎微,南京投行去和他谈项目,他难道一点儿疑心都没有吗?再者,你们吃饭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异样?”

  倒是Kevin在旁边笑了一句:“听说郑小姐现在是在娱乐公司行任——我们两人行业特殊,如果以后你们拍电影需要取材,FBI和关中警方都愿意给予协助。”他温柔地将烟灰缸向郑美容面前推一推:“只要您肯帮忙。”

  闭眼说大话,这话把郑美容逗笑了。

  “你们两个光杆司令,恐怕也代表不了FBI和公安局。”

  大家都笑起来。

  而邹凯文更抛出利器:“盛骏基金会的情况,相信江如谦已经跟你说明了。如果他日你的公司需要投资,我父亲不介意向中国市场作一些尝试。”

  “……”

  这才是生意人要的筹码,恰恰打在郑美容心上——人靠衣装马靠鞍,甫一照面,她已经在暗暗打量邹凯文的装束,可说是件件得体,又见他手上蓝莹莹的积家腕表,心知这是真正的富二代公子。

  这男人跟她的顶头上司很有一点相似之处,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天生自有一种俯就他人的傲慢,看在常人眼里,是近乎谦恭的温柔。

  盛骏基金会,她还不很了解,但儿孙的气度可看出长辈的能耐,她不问有钱少爷为什么跑去做FBI,生意人眼里,有钱就值得结交。

  对方坦诚,她自然也就不啰嗦。

  “我只跟你们说一次,而且这里面牵涉到很多见不得人的商业机密。”郑美容道:“希望你们说话算话,不要找我的麻烦。”

  “原本这种小项目,是不必我亲自去的。”她快言快语:“我是让他去给我办点小事,所以他当然不会起疑心。”

  ——八月份,郑美容所在的公司,正在面临内部矛盾,她和一个新上任的副总互相看不顺眼,郑总把这位新来的许总发配去了下属的建设部门,依然心有未足,还想置这个许总于死地。

  许总所在的建设部门,当时拿到了南京江北的重建大项,郑总就想在原材料上坑许总一把。

  卢世刚就这么碰在郑总的枪口上了。

  “他那个人确实很谨慎,看上去一点出息都没有。”郑美容道:“刚开始我给他发函,他愣是没有回应,三天后才打个电话到公司,问是不是发错了。”

  郑美容亲自去长安面见卢世刚,把耍阴招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这其中关节,就连委托郑总的侦探事务所也不清楚。郑美容想要卢世刚在原材料上改换品质,也就是贴上好料的牌子,偷换次品。

  为着这个,卢世刚才会发出两批货物,其中向江北的这一批,就是次品。

  房灵枢专攻刑侦,对金融和民事案件经手不多,此刻他不免惊讶于商场竞争的无耻下流。

  Kevin向他淡然一笑,握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作声。

  这很冒险,卢世刚起初不敢答应,但也正是因为这个要求很过分,所以他反而不再疑心。确实,对于商场竞争来说,刺客埋伏得越远越好。

  “那天酒席上他一直情绪很乱,我以为他是害怕。毕竟这种事情要是闹开了,被抓的肯定是他,反正不会是我。”郑美容挑挑眉毛:“他喝着喝着忽然跪下来求我,说要是自己被抓了,一定要照顾他的妻小。我们当时都愣了,哪有这样的脓包,还没做事儿就想着进宫了。”

  “进宫”就是进监狱的委婉说法。

  房灵枢和Kevin都听得竖起耳朵——这是卢世刚死前的所能找到的,最真实的动态。显然,他当时已经洞悉了梁旭的身世,加之他儿子误伤了梁峰,因此坐立不安——他求郑美容照顾妻小,不是因为害怕经济犯罪,而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威胁他的生命!

  卢世刚如此急切地发出两批货物,并非慑服于郑美容的跋扈,他是想要以经济犯罪的名义,入狱来逃难。

  但卢世刚为什么那么确信,梁旭一定会涉险复仇呢?

  当时郑美容顺水推舟地教人在背后扶起卢世刚,顺手揪了他两根头发,又把他喝过的酒杯也换走。郑美容给卢世刚吃定心丸:“卢总,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只是要让姓许的滚蛋,建设项目不会出问题的。你这边货到,我立刻就揭发他,之后该怎么运作就怎么运作,该你赚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卢世刚满头大汗地看她,须臾,他把郑美容拉到一旁,鬼鬼祟祟地问:“郑总,我看你带的保镖,都很厉害,你能不能给我也介绍几个保镖?”

  郑美容哑然失笑:“你要什么水平的?”

  卢世刚咬着嘴唇,半天才发狠道:“能杀人的。要能打得过当兵的。”

  郑美容觉得他可能是喝醉了。

  “打人吓人,这个没问题,杀人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答应。”她向房灵枢笑了笑:“我们当时都在笑,我就大声问他,卢总,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人了?他又把我拉到一边,问我有没有能打过特种兵。”

  郑总哪有心思应付他这些屁事,只敷衍道:“你把我交给你的事办成,我就送你一个退伍兵保镖。”

  这件事还没办成,卢世刚就死于非命了。

  郑美容有些叹息:“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他真是死在军人手里?”

  三人沉默下来,Kevin见房灵枢凝神不语,便代为问道:“这是全部情况——再没有什么别的了?”

  郑总微笑道:“该说的,我全说了,也许还有其他细节,但我肯定是记不住也想不起来。”

  她站起身,向Kevin伸出手:“邹公子,互相留个电话吧,我们公司最近确实需要投资。有时间请你见一见我的老板,他和你为人很像,都是绅士,你们一定谈得来。”

  这可真是精明强干,问个话就谈上生意了。

  Kevin没法拒绝,他温和道:“最近确实是没有空,投资的事情,我会转达我父亲,你的boss可以直接赴美和他商谈。”

  女士开口相求,邹先生是体贴人,当然事事周到。他不仅留了自己的电话和邮箱,把老爹的私人电话也一并给了郑美容。

  郑总露出感激的神色,她落落大方地起身送客。

  房灵枢也礼貌向她道别,实话说,郑美容提供的信息,不算没用,但多少有些令人失望。他回转念头,偷眼看向郑总身后的保镖——此人身材高大,但显然是上了年纪,比旁边那位二十出头的精壮小伙苍老许多。

  郑美容一个商场女强人,又是南京出了名的地头蛇,她带保镖,自然有本事做到整整齐齐,就看这两个保镖的个头,就知道是经过精挑细选。

  但这两人的容貌差距实在有点太大了。

  郑总不缺钱,至少雇保镖的钱是不会缺的,她为什么不找两个一样年轻的小伙子陪在身边呢?这不是更有面子吗?

  保镖显然也注意到了房灵枢的目光,他垂下眼睛,眼观鼻鼻观心。

  郑美容谈成了一笔投资,虽然还未定论,但有对方的独生少爷作保,她心里已经满意极了。这一次送客就比她方才进来的时候和气许多,她亲自推开玻璃门,又向房灵枢调笑:“小房警官,你跟我们安龙一哥长得有点像,都是甜甜的,要是哪天不干警察了,欢迎转行做艺人——只怕邹公子舍不得!”

  毫无预料地,房灵枢忽然伸手袭向她脑后。

  她在这里说笑,全然不防房灵枢猛然偷袭,郑美容再怎么地头蛇,也只是娇滴滴的officelady,霸道的事情都是颐指气使,动起手来她是一窍不通——此时不要说防备,她整个人都惊住了。

  郑美容背后两个保镖都怒喝一声,年轻的居然不如年老的出手迅捷——瞬目之间,这位一脸沧桑的老兵闪电一般擒住了房灵枢的手腕,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扭了起来。

  邹凯文连忙拉住他:“嗳,嗳,小心一点。”

  郑美容惊魂未定,她刷地变了脸色:“邹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房灵枢被人扭着,也不挣扎,他笑眯眯地问郑美容:“郑总,你这位保镖,是不是归国的雇佣军?”

  他话是问着郑美容,眼睛却瞧着那位保镖。

  郑美容是久经场面的人精,一瞬间已经解过他的意思,她黑脸瞪着保镖:“老朱,你得罪人家什么地方了?”

  保镖松开了房灵枢,沉默片刻,他定定地看向房灵枢。

  “卢世刚……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郑总:怎么什么锅都是我来背,长安死人也关我事?!

  小房看的书,他忘了我没忘,叫《冥婚》,我只是凭印象复述……可能不太准确,也许有偏离原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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