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大水
夏日暴雨，这个别墅的周围发了洪水。
楼下的主任早早就跑上来报告，领导层开会决定，让下面的人先撤，毕竟下面的人多，又是底层，若是水蔓延上来就得上楼，而在这个地方，上楼意味着什么，人人心里清楚，虽然是特殊情况，但是轻易地让低级人员上来，则意味着会消解“上楼”的神圣性。
所以在水蔓延上来之前，他们得先撤，而我们二楼的人，因为人数少，看情况再定。
于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主任带着低级人员撤了，为了防止这一百多人意外逃跑，保安队长李克把黑衣人悉数都派了出去，跟着主任一起监督他们撤退，我当时就在二楼的阳台看着，阴雨绵绵，淅淅沥沥，隔着雨帘，我又看到了胖子。
胖子还活着，好像活得还不错，破了的那个眼镜修好了，兴高采烈地跟着大部队撤退，只是下山的时候，忽然向我这边望过来。
距离远，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然而就这么一望，却也不由得唏嘘，我因为要逃离这里而努力升级，而升级之后，却没想到，首先能逃离的，却是他这个被降到A级的胖子——虽然说一路上有公司的保安押解，但是人心惶惶之极，胖子一定能逃。
而我，也得逃。
我心里开始筹谋起来，如何能避开那几个人的眼目偷偷趁乱溜出去？然而没等我想好，大水蔓延上来，把这里堵住了。
一夜之间，别墅成了一座孤岛，早上起来，就见到水蔓延到了自己的窗户边上，微波荡漾脸盆之类弃物，我看了好几眼，才反应过来，走了出来的时候，见大厅里众人正坐在会议桌上议论这事。
“表哥去哪儿？”一个矮个子男人急急地问，他是公司管财务的，好像是董事长的表弟，叫齐藤，今年大概二十多岁，不过长相很老，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以为他四五十了呢。
“这个。”可儿从三楼下来，从手里掏出手机，放在会议桌上，吊灯之下，手机上写着：“我因为身体缘故，听从医生的建议先跟着大部队撤了，你们在这里先坚持阵地，若是洪水来了，等待救援，若是洪水没来，公司也会给予奖励补助，加油！另，我走之后，这里一切听可儿指挥。”
“这不是临阵脱逃了？”许英看到这个短信，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大概对董事长把指挥权交给了可儿十分不满，毕竟他才是公司的CEO。
其他人没说话，面面相觑。
那个管讲课的毕老师忽然开口，问：“还有船吗？”
这话是对着可儿问的，毕竟可儿跟董事长的关系最亲密。
可儿似乎也有些发愁，脸色苍白，眉头蹙着，摇头道：“有倒是有，但是只有单人小艇，完全撑不下我们几个，而且年久失修，估计不能用了。”顿了顿又道：“董事长说只要咱们这里发大水，他立刻会申请救援的。”
“嗨，还用得着他申请吗？政府肯定知道，而且我们又不傻。”许英拿起手里的手机道：“我们也可以打电话啊。”
“没信号了。”李克一直站在角落里，此时阴森森地开口。
众人一惊，忙打开自己的手机，果然没信号了。
我没看手机——大概他们还是不足以信任我，手机并没有还给我，所以只能看着他们拼命联系。
“果然没信号了。”齐藤脸色变了，拍着桌子道：“这可咋办？吃的还有吗？”
“有的。”可儿似乎要压制他的惊慌情绪道：“厨房里还有三四日的食物储备，应该没问题的，咱们不可能在这里待三四日的，洪水也支撑不了这么久的。“
这话仿佛玩笑一般，却把众人的紧张情绪给压下去了，大家面面相觑，都笑了。因为这话是对的，根据我们这个地方地理常识，洪水不可能好几天，除非连续好几日都是暴雨，那也不可能，现在虽然阴雨连绵，可已从暴雨变成了小雨，只要这么着持续两日，洪水就褪去，哪怕不褪去，肯定也要有救援来的。
众人想到这里，都松了口气。
因为洪水的事情，公司的其他业务也只好搁置了，既然没什么别的事情，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我第一个走的，因为心里有鬼。
我要逃。
可儿说过，别墅里只有一条单人艇，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乘船跑了呢？
不过现在行动显然不明智，要等到晚上再说，我收拾了一下行礼，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感觉窗外已经黑了，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想到他们说的两天洪水退的事情，心道若是不抓紧这个机会，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走！
我一下跳了起来，套上紧身的运动装，准备先去厨房拿点吃的备用，然而刚刚打开门，便见到可儿站在门前，一头长发，白衣飘飘。
“啊——”
我唬了一跳，忙一下退后，吃惊地道：“可儿你……”
这阵子我们相见都有些尴尬，所以避免碰面说话，幸好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傻子，很多事情压根不会理会我，我倒也省了很多事，但是今日可儿这是怎么了？
“阿明。”可儿笑了笑，今儿她穿着一身纯白的睡衣，没化妆，所以是一张白净的脸，五官比化妆的时候淡了些，可是更加清纯而真实，就像是我从前在视频上看过的一样。
“我有点害怕，想找你聊聊。”可儿绽开清纯的笑，像是从前视频上的那样子，那个曾经天真烂漫可爱纯真的小姑娘。
我犹豫了下，只好点头。
“好，你坐。”我的语气很客气，让着可儿。
可儿脸上微微显出几分受伤的表情，可是很快坐在了沙发上，规规矩矩对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个清纯乖顺的女学生。
我借口给她沏茶，回了房间换了一身休闲装，走了回来，坐在她对面，把茶盏推给她，笑道：“可儿你别怕啊，不是说厨房的食物够三四日，我们在这里超过两天，会有救援的，哪怕没有救援，洪水两天后也退了的，总而言之，只要熬过两天，怎么着也出去了。”
说完这个，我心里却暗暗打鼓，无论如何，趁着洪水没退之前，一定要走，一定！
可儿“嗯”了一声，手里握着茶盏，纤长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低低地道：“可是我还是怕，毕竟就我们几个了，阿尧居然也弃我而去了。’说着，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里隐隐地渗着泪，楚楚风致，令人生怜。
我反应半天，才明白她口里的“阿尧”指的是董事长，笑嘻嘻地道：“董事长有病，先走也是正常，他是怕连累我们，你别急。”
可儿听到这话，没吱声，长长的睫毛不停地眨着，看起来蝴蝶振翅，手也紧紧捏着那杯子，许久，又抬头，咬着嘴唇道：“阿明你可想得开，傻人傻福呢，对了，我可以……今晚在这里住吗？”
“啊？”我吃了一惊，以为她还是要勾引自己，筹谋着正要拒绝，听可儿又道：“我不跟你一起睡，就是害怕，所以咱们分开睡，我睡地下，你睡床上。”
“这怎么行？”我摇头，嘟着嘴：“自然我睡地下。”
可儿惊喜地抬头，颤声道：“阿明你答应了？”说着，眼泪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滑下来，像是一颗珍珠，掉在了桌子上。
我到底是心软的，爱过的女人，虽然已经成灰，然沉屑犹在，只得点头，叹道：“好吧。”说着，对着她咧了咧嘴。
“太好了，明哥真好。”可儿像燕子一样欢快地跳起来，道：“我去给明哥沏茶。”说着，跑了出去，一回儿跑回来，端着茶进来道：“明哥，喝茶。”
这个举止多少有些怪异，可儿在楚楚可怜和活泼可爱之间置换得有点太快，让我有些懵逼，不过很快，我就知道可儿为什么这么做了——这里面的人，就我是个新手，而且不是那种可信任的新手，在这种时候，最容易生异心的就是我了，他们这些人一定不放心我，所以才派可儿来监督自己吧？
不过……
想让可儿拴住我，未免太小看我了，美人计只能用一次啊。
我心里头冷笑，笑嘻嘻地端着茶喝了，亲切地跟可儿聊天，像是我们从前网恋时候的样子，其实感情破碎了之后，是很难捡起来的，尤其在这种时候，装模作样的尬聊真的很难受，所以很快我就建议休息，跟可儿一起进了卧室。
我睡了地毯，她上了床，我们都躺下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阴雨连绵，稀稀落落地打着窗户，还有不从远处哗啦啦的水声，冲击着窗墙，发出晃荡的声音，提醒着屋子里人，这里是海里的一片孤岛，于我，则是荒诞剧的又一集，噩梦之后再一个噩梦。
“阿明，你还记得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时候吗？”可儿忽然在黑暗里幽幽地开口，语气轻得像羽毛。
“不记得了，我来这里忘记了很多事。”我也幽幽地叹了口气，黑暗让我的心安静下来，我知道自己不仅忘记了很多事，还衍生出一个道德智商双低的傻子人格来，很多时候，这个人格会不知不觉地占据我的身躯，不知哪天会完全控制自己……
“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啊，当时你居然说错了名字，都笑死我了，我就说，你都没视频过，不知道男女，就跟我表白，一旦我是抠脚大汉可怎么办？你居然说不要紧，那你就搞基，讲真，那个时候，我听到这话，还是挺感动的。”可儿的声音忽然嘶哑起来，语气里流露出无限留恋。
可是我并不领情：“是吗？”
可儿似乎感觉出我的不喜欢，沉默了会儿，无限愧疚地道歉；“对不起，阿明，连累你了。”
声音很小，可是因为房间里太安静，我听到了。
这是我等了很久的一声道歉，然而我已经不需要了，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可儿那边，闭上了眼。
空气里有股子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外面则是哗啦啦的水声，因为成了孤岛，别有种天地凄惶的味道，我慢慢地在这凄惶里闭了眼，朦胧里听到有人在耳边小声道：“再见了，阿明。”
“什么？”
我很想问一句，可是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渐渐地终于抵不过，进入了梦乡之中……
本来想着等可儿休息之后，我再行动，然而不知为什么，先睡着的居然是自己，大概是太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入睡，人鬼不知，而且第二天醒过来，居然是被可儿叫起来的。
“阿明快来吃饭，齐藤做的。”可儿脸上都灿烂的笑，纤长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温柔的几乎让自己以为她是爱我的。
然而自己就别一直犯贱下去了，她只是为了拖住你，得赶紧想办法乘那小船逃走。
我到洗漱间的时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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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水蔓延上来之前，他们得先撤，而我们二楼的人，因为人数少，看情况再定。
于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主任带着低级人员撤了，为了防止这一百多人意外逃跑，保安队长李克把黑衣人悉数都派了出去，跟着主任一起监督他们撤退，我当时就在二楼的阳台看着，阴雨绵绵，淅淅沥沥，隔着雨帘，我又看到了胖子。
胖子还活着，好像活得还不错，破了的那个眼镜修好了，兴高采烈地跟着大部队撤退，只是下山的时候，忽然向我这边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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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也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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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别墅成了一座孤岛，早上起来，就见到水蔓延到了自己的窗户边上，微波荡漾脸盆之类弃物，我看了好几眼，才反应过来，走了出来的时候，见大厅里众人正坐在会议桌上议论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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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可儿从三楼下来，从手里掏出手机，放在会议桌上，吊灯之下，手机上写着：“我因为身体缘故，听从医生的建议先跟着大部队撤了，你们在这里先坚持阵地，若是洪水来了，等待救援，若是洪水没来，公司也会给予奖励补助，加油！另，我走之后，这里一切听可儿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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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行？”我摇头，嘟着嘴：“自然我睡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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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明哥真好。”可儿像燕子一样欢快地跳起来，道：“我去给明哥沏茶。”说着，跑了出去，一回儿跑回来，端着茶进来道：“明哥，喝茶。”
这个举止多少有些怪异，可儿在楚楚可怜和活泼可爱之间置换得有点太快，让我有些懵逼，不过很快，我就知道可儿为什么这么做了——这里面的人，就我是个新手，而且不是那种可信任的新手，在这种时候，最容易生异心的就是我了，他们这些人一定不放心我，所以才派可儿来监督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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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地毯，她上了床，我们都躺下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阴雨连绵，稀稀落落地打着窗户，还有不从远处哗啦啦的水声，冲击着窗墙，发出晃荡的声音，提醒着屋子里人，这里是海里的一片孤岛，于我，则是荒诞剧的又一集，噩梦之后再一个噩梦。
“阿明，你还记得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时候吗？”可儿忽然在黑暗里幽幽地开口，语气轻得像羽毛。
“不记得了，我来这里忘记了很多事。”我也幽幽地叹了口气，黑暗让我的心安静下来，我知道自己不仅忘记了很多事，还衍生出一个道德智商双低的傻子人格来，很多时候，这个人格会不知不觉地占据我的身躯，不知哪天会完全控制自己……
“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啊，当时你居然说错了名字，都笑死我了，我就说，你都没视频过，不知道男女，就跟我表白，一旦我是抠脚大汉可怎么办？你居然说不要紧，那你就搞基，讲真，那个时候，我听到这话，还是挺感动的。”可儿的声音忽然嘶哑起来，语气里流露出无限留恋。
可是我并不领情：“是吗？”
可儿似乎感觉出我的不喜欢，沉默了会儿，无限愧疚地道歉；“对不起，阿明，连累你了。”
声音很小，可是因为房间里太安静，我听到了。
这是我等了很久的一声道歉，然而我已经不需要了，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可儿那边，闭上了眼。
空气里有股子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外面则是哗啦啦的水声，因为成了孤岛，别有种天地凄惶的味道，我慢慢地在这凄惶里闭了眼，朦胧里听到有人在耳边小声道：“再见了，阿明。”
“什么？”
我很想问一句，可是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渐渐地终于抵不过，进入了梦乡之中……
本来想着等可儿休息之后，我再行动，然而不知为什么，先睡着的居然是自己，大概是太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入睡，人鬼不知，而且第二天醒过来，居然是被可儿叫起来的。
“阿明快来吃饭，齐藤做的。”可儿脸上都灿烂的笑，纤长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温柔的几乎让自己以为她是爱我的。
然而自己就别一直犯贱下去了，她只是为了拖住你，得赶紧想办法乘那小船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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