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88年
“嗯。”宋勉应了一声，先低头一把将自行车抬上去。
赵丽清回头，站在台阶上，这个角度正好能和宋勉对视。
“你找我什么事呀？”
宋勉抬眼，雪片落在他的睫毛上，显得他很温柔，“年前我要去一趟深市。”
“深市？”赵丽清想了想两个市的距离，冰天雪地的，又马上年关了，他去肯定不止是简单的去一趟，“你今年不在家过年了？”
宋勉说：“过年前肯定回来，我就去半个月。这段时间我送废钢去了一趟，那边的发展真是很好，各种东西的款式又多又新颖，价格也低廉。我回来又去逛了逛榕城这边的各种市场店铺，榕城目前还都没有那么多花样，我打算去那边进些货，就想在过年前那几天卖出去。”
所以他送给赵云清的文具就是从深市带回来的了。
她记得，上一世，宋勉就是死在去深市的路上，不过那是两年后的事情，不是现在。
赵丽清蹙眉，“不想收废钢废铁了？这个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宋勉很有经济头脑，擅长发现商机。
今年夏天，赶上许多工厂办不下去拆生产线，那些老旧机器急需出手，宋勉找准了时机，低价收回来，找人拆了再分批卖给各种重工厂，生意还不错。
开始只是做临近几个市的生意，慢慢做起来了，开始向省内省外扩。
更别说过几年国营厂效益不好，那么多厂面临倒闭重组。
他的生意还是很有前景的，没理由放弃。
宋勉笑了笑，说：“没人会嫌生意路子多，总得多看看多试试。”
赵丽清欲言又止，还是算了。
还剩两年呢，这会儿劝他放弃深市也不合适，毕竟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现在的世界，遍地是商机，宋勉这条路能走通。
至于前世宋勉发生的意外，慢慢再预防也来得及。
她眨了眨眼，换了话题：“对了，还要谢谢你给云清买的文具，东西都挺好用的，他也很喜欢。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我就带了这些，不够我改天再给你补上。”
她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塞进宋勉怀里。
她出门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宋勉，所以身上没带多少钱。
宋勉没收，又还给她，“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那些东西不值这些钱。而且我给云清，也是做做宣传，他用着，班里同学有喜欢的到学校门口的店里买，我也能从中间提点的。”
“而且。”他顿了顿，说:“是我一直麻烦你，在我不在榕城的这段时间，帮我收着我仓库的钥匙。”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赵丽清觉得算不上麻烦，都是小事。
宋勉仓库里存的都是宋勉带着人辛辛苦苦从各个地方的厂房收回去的废钢废铁，每次他出去都是让她帮忙收着钥匙。
他手下的人有需要运货的时候再来找她拿。
说起来是宋勉给她添麻烦，实际上每次宋勉回来给她带的，给她家里送的，都不少。
宋勉不信任他家里人，他家住烟八胡同隔壁的顺七胡同最里面那条街，从小家里父母离婚，母亲改嫁，父亲后来又娶了妻子生了儿子女儿，他爸就不太管宋勉了。
任由他自生自灭，从初中毕业后，宋勉读书不靠他，吃饭也不靠他。
现在他毕业了，逐渐能挣些钱，当然得想着办法避开他爸。
没理由他爸不管不养还得上赶着找他拿钱的。
赵丽清接过钥匙，还是坚持把钱给他，“一码事归一码事，你麻烦的都是小事，我顺手就能做的，你不用每一次都这么谢，我们家的人不能平白无故占你便宜。”
宋勉笑了笑，还是不愿意收钱，他看雪越下越大，想着赵丽清这会儿骑车不安全，待会儿雪要是下大了更不好走。
“走吧，这事等我回来再说，我先送你回去吧，不然你冻感冒，我就更不会收你钱了。”
他推着车走在前面，赵丽清跟在后面，想着这钱要是送不出去，以后得找机会补回来才行。
到了烟八胡同巷口，宋勉把车给赵丽清，离她远了两步，笑着说：“进去吧。”
都快到家门口了，赵丽清总不能再和宋勉推搡，让人看见不太好，只能推着车拐进烟八胡同。
家里，赵云清早就蒸好了米饭，切好了菜，院子里也被他扫的干干净净。
赵丽清一进门，没看到赵梅，问他：“妈还没回来？”
平时这个时候早回来了，按纺织厂的效益，也不可能加班，这么大的雪，赵丽清怕她妈没带伞，被雪困住了。
“回来有一会儿了。”赵云清回答，又指了指隔壁“我奶刚才过来，把妈叫过去说话了。”
赵丽清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话音还没落，她妈进门了。
看见她就说：“回来了，丽秀醒了吗，身体怎么样？”
“醒了，看着还行，没什么大事。”赵丽清把医院姐夫拦她的事和冯梅说了。
冯梅气道：“什么破家庭！你姐夫找你说得着这些话吗？怪不得你大伯娘之前一直说你姐夫窝囊，我还不信。你别理他，他们两口子的事扯上你干什么，要劝就尚荣自己去劝。”
骂完尚荣，冯梅又嘱咐赵丽清：“你姐脑子还没差到这个地步，你可千万不能去跟你姐开这个口，没头没脑的，你姐不会恨你姐夫，只会怪你多管闲事。”
她妈属实是想多了，她又不是傻子，还能听尚荣的？
赵丽清提起这事就一肚子火消不下去，不想再聊丽秀的事，转头问她妈：“我奶奶找您过去干嘛呢？”
冯梅喝了口水，慢悠悠说：“你奶奶不是过了年正月初八就满七十了嘛，想办个寿，让我过去商量商量。”
“今年办？大伯之前问奶奶的时候，不是说不办吗，怎么突然又想起要办？”
榕城办寿的风俗是，女办虚，男办实，赵丽清奶奶这个寿应该本来是去年办的，因为赵丽清爸爸的事没出多久，一家子沉浸在悲伤中，她奶奶没心思办寿。
就一直拖到现在。
冯梅说：“随你奶奶高兴吧，怎么也是个整十，本来就是该补上的。”
“倒也是。”
三家人出钱热闹热闹，让老人开心就好，赵丽清没什么意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丽秀出院还是没回娘家坐月子，回了婆家。
榕市街上挂起了红灯笼，家家户户也都开始办年货了，赵丽清回去上班后换了晚班，倒是比白班清闲。
白天交班回家睡到下午，起床还能有精力陪着冯梅一起去办年货。
榕城市场不大，生意却好，平时菜市上午就没了，年关这几天一整天开着，人挤人的，每个人身后还背着一个小背篓，挤的时候容易被磕脑门。
赵丽清刚进去就被磕了好几下，额头上都被磕出一道红印。
冯梅心疼闺女上班辛苦，死活不让赵丽清背背篓，自己背着就往前窜。
还不忘交待她：“你要死死跟着我，别跟丢了一会儿找不着，钱都在你手里，你丢了我们今天就只能空手回去。”
这一块市场上小偷小摸的多，冯梅被偷过几次，丢的钱虽然不多，但也长记性了，让赵丽清把钱放手里紧紧握着，一点都别露出来。
赵丽清认准她妈一路跟着，终于不被人推来推去磕额头了。
一路逛到头，赵丽清脚上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鞋上全是泥，冯梅背上的背篓也填满了。
一年到头就过一回年，冯梅买东西也不讲价了，问了价钱看了货就买，也不在乎少不少一分两厘。
从市场出来，赵丽清就看见她奶奶在市场口卖菜，旁边站着她小婶，看着生意不错，两个人忙都忙不过来。
她们做惯的，小婶负责卖菜，奶奶负责收钱，有条不紊，虽然忙，但是也不乱，基本不会出现买了菜不付钱的情况。
赵丽清上前和她奶奶打了声招呼，她小婶也没空和她说什么，反手塞给她一袋豌豆尖，说：“这是我给你妈留的，菜园里最嫩的一把，拿回去烫火锅煮面，安逸得很。”
豌豆尖很大的一袋，提着有两斤的样子，这段时间的豌豆尖在市场上卖得比肉还贵，赵丽清不能白要，抽出钱给小婶。
被小婶一把扔回来，“丽清不懂事，哪有自己家人吃菜还要给钱的，快收回去。”
赵丽清眼尾扫到她奶奶脸色突然就寒了下来，忙把钱给了她奶奶，转头就跑了，“奶奶小婶，你们忙，我和我妈回去了。”
身后还传来小婶的声音，“丽清，丽清呀，快把钱拿回去！”
赵丽清没回头，去追她妈了。
冯梅一直等着她，看她回来，手里还提着菜，“你小婶给的？”
赵丽清点点头，“小婶说给你留的。”
冯梅拎了一把，哎哟了一声，“还挺沉的，你给钱给你小婶了吗？”
“给了，不过小婶不愿意收，我就给我奶奶了。”
冯梅一想就知道刚才是什么情况，笑了：“你奶奶就是这样，生怕我们占了一分便宜，给了就行了，你奶奶和小婶也不容易，卖菜早出晚归很辛苦，不能白要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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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清回头，站在台阶上，这个角度正好能和宋勉对视。
“你找我什么事呀？”
宋勉抬眼，雪片落在他的睫毛上，显得他很温柔，“年前我要去一趟深市。”
“深市？”赵丽清想了想两个市的距离，冰天雪地的，又马上年关了，他去肯定不止是简单的去一趟，“你今年不在家过年了？”
宋勉说：“过年前肯定回来，我就去半个月。这段时间我送废钢去了一趟，那边的发展真是很好，各种东西的款式又多又新颖，价格也低廉。我回来又去逛了逛榕城这边的各种市场店铺，榕城目前还都没有那么多花样，我打算去那边进些货，就想在过年前那几天卖出去。”
所以他送给赵云清的文具就是从深市带回来的了。
她记得，上一世，宋勉就是死在去深市的路上，不过那是两年后的事情，不是现在。
赵丽清蹙眉，“不想收废钢废铁了？这个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宋勉很有经济头脑，擅长发现商机。
今年夏天，赶上许多工厂办不下去拆生产线，那些老旧机器急需出手，宋勉找准了时机，低价收回来，找人拆了再分批卖给各种重工厂，生意还不错。
开始只是做临近几个市的生意，慢慢做起来了，开始向省内省外扩。
更别说过几年国营厂效益不好，那么多厂面临倒闭重组。
他的生意还是很有前景的，没理由放弃。
宋勉笑了笑，说：“没人会嫌生意路子多，总得多看看多试试。”
赵丽清欲言又止，还是算了。
还剩两年呢，这会儿劝他放弃深市也不合适，毕竟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现在的世界，遍地是商机，宋勉这条路能走通。
至于前世宋勉发生的意外，慢慢再预防也来得及。
她眨了眨眼，换了话题：“对了，还要谢谢你给云清买的文具，东西都挺好用的，他也很喜欢。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我就带了这些，不够我改天再给你补上。”
她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塞进宋勉怀里。
她出门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宋勉，所以身上没带多少钱。
宋勉没收，又还给她，“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那些东西不值这些钱。而且我给云清，也是做做宣传，他用着，班里同学有喜欢的到学校门口的店里买，我也能从中间提点的。”
“而且。”他顿了顿，说:“是我一直麻烦你，在我不在榕城的这段时间，帮我收着我仓库的钥匙。”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赵丽清觉得算不上麻烦，都是小事。
宋勉仓库里存的都是宋勉带着人辛辛苦苦从各个地方的厂房收回去的废钢废铁，每次他出去都是让她帮忙收着钥匙。
他手下的人有需要运货的时候再来找她拿。
说起来是宋勉给她添麻烦，实际上每次宋勉回来给她带的，给她家里送的，都不少。
宋勉不信任他家里人，他家住烟八胡同隔壁的顺七胡同最里面那条街，从小家里父母离婚，母亲改嫁，父亲后来又娶了妻子生了儿子女儿，他爸就不太管宋勉了。
任由他自生自灭，从初中毕业后，宋勉读书不靠他，吃饭也不靠他。
现在他毕业了，逐渐能挣些钱，当然得想着办法避开他爸。
没理由他爸不管不养还得上赶着找他拿钱的。
赵丽清接过钥匙，还是坚持把钱给他，“一码事归一码事，你麻烦的都是小事，我顺手就能做的，你不用每一次都这么谢，我们家的人不能平白无故占你便宜。”
宋勉笑了笑，还是不愿意收钱，他看雪越下越大，想着赵丽清这会儿骑车不安全，待会儿雪要是下大了更不好走。
“走吧，这事等我回来再说，我先送你回去吧，不然你冻感冒，我就更不会收你钱了。”
他推着车走在前面，赵丽清跟在后面，想着这钱要是送不出去，以后得找机会补回来才行。
到了烟八胡同巷口，宋勉把车给赵丽清，离她远了两步，笑着说：“进去吧。”
都快到家门口了，赵丽清总不能再和宋勉推搡，让人看见不太好，只能推着车拐进烟八胡同。
家里，赵云清早就蒸好了米饭，切好了菜，院子里也被他扫的干干净净。
赵丽清一进门，没看到赵梅，问他：“妈还没回来？”
平时这个时候早回来了，按纺织厂的效益，也不可能加班，这么大的雪，赵丽清怕她妈没带伞，被雪困住了。
“回来有一会儿了。”赵云清回答，又指了指隔壁“我奶刚才过来，把妈叫过去说话了。”
赵丽清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话音还没落，她妈进门了。
看见她就说：“回来了，丽秀醒了吗，身体怎么样？”
“醒了，看着还行，没什么大事。”赵丽清把医院姐夫拦她的事和冯梅说了。
冯梅气道：“什么破家庭！你姐夫找你说得着这些话吗？怪不得你大伯娘之前一直说你姐夫窝囊，我还不信。你别理他，他们两口子的事扯上你干什么，要劝就尚荣自己去劝。”
骂完尚荣，冯梅又嘱咐赵丽清：“你姐脑子还没差到这个地步，你可千万不能去跟你姐开这个口，没头没脑的，你姐不会恨你姐夫，只会怪你多管闲事。”
她妈属实是想多了，她又不是傻子，还能听尚荣的？
赵丽清提起这事就一肚子火消不下去，不想再聊丽秀的事，转头问她妈：“我奶奶找您过去干嘛呢？”
冯梅喝了口水，慢悠悠说：“你奶奶不是过了年正月初八就满七十了嘛，想办个寿，让我过去商量商量。”
“今年办？大伯之前问奶奶的时候，不是说不办吗，怎么突然又想起要办？”
榕城办寿的风俗是，女办虚，男办实，赵丽清奶奶这个寿应该本来是去年办的，因为赵丽清爸爸的事没出多久，一家子沉浸在悲伤中，她奶奶没心思办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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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
三家人出钱热闹热闹，让老人开心就好，赵丽清没什么意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丽秀出院还是没回娘家坐月子，回了婆家。
榕市街上挂起了红灯笼，家家户户也都开始办年货了，赵丽清回去上班后换了晚班，倒是比白班清闲。
白天交班回家睡到下午，起床还能有精力陪着冯梅一起去办年货。
榕城市场不大，生意却好，平时菜市上午就没了，年关这几天一整天开着，人挤人的，每个人身后还背着一个小背篓，挤的时候容易被磕脑门。
赵丽清刚进去就被磕了好几下，额头上都被磕出一道红印。
冯梅心疼闺女上班辛苦，死活不让赵丽清背背篓，自己背着就往前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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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清认准她妈一路跟着，终于不被人推来推去磕额头了。
一路逛到头，赵丽清脚上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鞋上全是泥，冯梅背上的背篓也填满了。
一年到头就过一回年，冯梅买东西也不讲价了，问了价钱看了货就买，也不在乎少不少一分两厘。
从市场出来，赵丽清就看见她奶奶在市场口卖菜，旁边站着她小婶，看着生意不错，两个人忙都忙不过来。
她们做惯的，小婶负责卖菜，奶奶负责收钱，有条不紊，虽然忙，但是也不乱，基本不会出现买了菜不付钱的情况。
赵丽清上前和她奶奶打了声招呼，她小婶也没空和她说什么，反手塞给她一袋豌豆尖，说：“这是我给你妈留的，菜园里最嫩的一把，拿回去烫火锅煮面，安逸得很。”
豌豆尖很大的一袋，提着有两斤的样子，这段时间的豌豆尖在市场上卖得比肉还贵，赵丽清不能白要，抽出钱给小婶。
被小婶一把扔回来，“丽清不懂事，哪有自己家人吃菜还要给钱的，快收回去。”
赵丽清眼尾扫到她奶奶脸色突然就寒了下来，忙把钱给了她奶奶，转头就跑了，“奶奶小婶，你们忙，我和我妈回去了。”
身后还传来小婶的声音，“丽清，丽清呀，快把钱拿回去！”
赵丽清没回头，去追她妈了。
冯梅一直等着她，看她回来，手里还提着菜，“你小婶给的？”
赵丽清点点头，“小婶说给你留的。”
冯梅拎了一把，哎哟了一声，“还挺沉的，你给钱给你小婶了吗？”
“给了，不过小婶不愿意收，我就给我奶奶了。”
冯梅一想就知道刚才是什么情况，笑了：“你奶奶就是这样，生怕我们占了一分便宜，给了就行了，你奶奶和小婶也不容易，卖菜早出晚归很辛苦，不能白要她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06-0219:12:06~2023-06-0415:0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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