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_寄生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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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身上的伤已经到了不想再去细数的地步,肌肉嘣裂的声音到现在还在耳边回响,血溅出来的一瞬间,满眼都是红色的,鼻间的血腥味道,让人作呕。清冷的角落里,少年扔掉沾满血的毛巾,拿起凌乱的绷带开始一圈一圈地缠上手臂,血丝还在不断地渗出来,原本就不是很干净的绷带很快沾上了点点血红,毫不在意地在末端打了个结,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了一下伤口的位置,随后拿起旁边的几块创可贴,凭着记忆中痛的地方贴到了脸上。疼痛,其实并不是难以忍受,疼得久了,也就是一种感觉罢了,和快乐差不了多少。一切处理完毕,抓起手边的塑料水瓶猛地灌了下去,几大口之后,剩下的全都倒在了头上,偶尔经过的人不以为然,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这种场面和少年的脸,在这个地下拳台已经见怪不怪了。安静地角落,没有人会去打扰,就是死了,也一样。冰冷的水从头顶淌下,从脸颊顺着颈部缓缓滑到胸口,对于青红一片的身体,也算是不错的“阵痛剂”。直到身体也渐渐变得冰冷,发梢上最后一滴水还未来得及落下,耳边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抬起头,男人善意的笑容和眼神是他在这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已经快忘记的--那个号称这个地下世界最强的男人,他只能在远处静静地看他一眼,连伸手在空气中触摸都是不可能的。现在,男人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微笑。疼痛,还有任何其他的感觉,都没有了。男人问他:‘疼吗?’茫然,连思考也忘了,却下意识地没办法拒绝,他说:‘疼--’说完自己也吃了一惊。他的答案得到了男人赞许的眼神,点头,‘知道疼,就说明还有救。’在这个世界里,麻木是大敌。像是电影里的情节,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躁动着,男人靠近他坐在他身边,帮他拆了绷带重新绑好,动作算不上温柔,他却不觉得疼。男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让人安心。这个在拳台上打倒了无数对手的男人,身上竟然没有一点血腥的味道,他英俊优雅的像是个老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职业--总之,不像个黑市拳手。离开前,男人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像是个父亲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然后,他问:‘你想赢我吗?’突然有种感觉,弱者是没有资格站在男人身边,就是这种感觉,让少年点了点头。他不想赢他,他只是,想站在男人身边--这一瞬间冒出来的念头,后来才被肯定。那时,男人31岁。靳士展,19岁。他曾经的全部,是希望可以和那个男人站在同一个拳台上,因为除了这个方法,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跟男人有任何交集。他们是同一个世界中的两个世界的人。从他踏上那个拳台开始,一次次地倒下去又一次次地站起来,在普通的比赛中这可能只是一次输赢的问题,但对他来说,他是拿命在赌。晚一步、慢半拍,等着他们的都会是死亡。而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希望他们能活下来,看着别人死亡,为他们带来了体验死亡的欢愉。满身是血浑身是伤地从拳台上死里逃生,明天能不能活下去已经成了一个不想再去思考的问题。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幸运的,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磨练他的身体和心,从每天担惊受怕到开始麻木地将对手击倒,到底用了多少时间,已经完全没有概念了。踩着其他人的“尸体”一步步走下去,别无选择。有一瞬间,他曾经想过,在他自己累的那一天,死在拳台上,或许是他唯一的解脱方法。然后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这个念头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烈。直到他遇到男人,他开始想变得更强,只要变得比男人还强,就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甚至,可以一直呆在男人身边,曾经只能远远地看着,靠近了,欲望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已经不是只看就可以满足了。想要触摸男人,想要感受那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的温度,连男人说话时轻轻蠕动的唇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男人抱着一个男孩,笑着对他说:‘靳,这是我儿子!八岁!’可爱的男孩向他伸出手,可他眼里却只有男人温柔的笑,欲望和罪恶感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无论找多少人发泄都没有用!几秒种□□时的快感,转瞬即逝,换来的是更深的渴望和无尽的空虚,已经快要忍受不住。拳台成了一个很好的发泄的地方,男人在私下了教会他所有的技艺,对男人的另一种饥渴让他吸收着男人的所有。‘靳,我已经三十多了,已经该结束了--’男人在他训练结束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用毛巾帮他擦着湿透的头发,‘我的最后一场比赛,我希望对手是你,我想看到你站在顶峰--’沉默。他想告诉男人,对他来说站在顶峰不是最重要的,在男人身边才是他最终想要的,如果前者是后者必需的条件,那他一定会做到。然后,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和男人的那场比赛,赌注大得足可以买下一座小城市。他要跟男人公平地比赛,对他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比赛了,无论输赢,他都会告诉男人他的心意,他一直在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这将会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比赛,一生中的最后一次。然而,他却提前享受到了“幸福”的感觉。比赛前夜,男人来到他的房间,俯在他身下,向他敞开身体--前所未有的欢愉,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拥有。那一夜,他进入男人的身体,对男人许下了诺言,并且得到了回应。幸福来得太突然,近乎“奢侈”一般,享受着男人身上的热度和气味,以为这会是他们新的开始,只要过了明天,无论谁输谁赢他们都可以得到一大比奖金,足够他们一起过完下半生--第二天,他赢了。男人死在了拳台上,在他面前。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比赛,让他达到了颠峰,也堕进了地狱。回忆结束的有些突然和仓促,靳士展觉得他的脑中的画面断断续续,也没有刻意去修饰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一直埋藏在心底深深记住的东西,要用语言表达出来竟然有些困难。钱叶安静地坐在一旁,像一个倾听者一样,一言不发默默地抽着烟,这次,没有人阻止,身体的热度渐渐降了下来,一切都归于平静。气氛不好不坏,没有人知道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钱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和必要去跟一个死人比较,靳士展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钱叶说出了自己的过去,大部分--“是不是很老套?”目光移到钱叶脸上,靳士展问。没说话,钱叶拿掉了嘴里的烟,下一秒,靳士展很自然地伸手接了过去。两人共同分享一根烟,似乎已经是另一个习惯了。“有点。”面无表情地做了评价,钱叶低下头,拿起就在手边的照片,最普通廉价的玻璃的相框,边缘都有些少许不规则的裂纹,手指在上面敲打着,这是钱叶思考的表现。“不觉得我很残忍?”抬头看了一眼,钱叶无所谓的笑了笑。“你一直都是。”靳士展也笑了,连带着嘴里的烟都跟着颤动起来,笑过之后,是比刚才更加的沉默。“是啊!连自己最喜欢的人也下得了手,的确是--很残忍。”钱叶慢慢闭了一下眼,嘴唇几乎不可见地动了两下。“看着他死在你面前,感觉如何?”正准备把烟放进嘴里的手停了下来,靳士展侧过头看着问问题的钱叶,皱了皱眉。这种问题,其实是最残忍的,却是从钱叶嘴里问出来的。脸色微变,靳士展在心里有一丝不快,钱叶问任何问题他都能接受,唯独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像是个“幸灾乐祸”的旁观者,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像是一种背叛--“怎么?”钱叶抬起着看着他,挑了一下眉,扬起嘴角问:“回答不出来?还是已经忘了?那,我来告诉你吧--”靳士展看着他,手里的烟默默燃着--“第一种感觉,就是没有感觉。”钱叶伸手出放在自己颈间,指间贴在脉搏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像在做梦一样,他浑身是血,除了红色还是红色,倒在你面前,别说抬起头看你一眼,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然后你听到了崩塌的声音,想叫喊,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紧紧抱着他的身体,冰冷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烟从指间滑落,掉在床单上,烧出一小块焦黑,没有人发现。“血都是冷的--已经不知道可以再做什么了,已经什么也不能做了,只能看着他,想像平常一样再叫他一声,却知道已经得不到任何回应--”每一个字就像一根针一样,扎在身上,能流出血来。“钱叶--”靳士展伸出手想拉开钱叶放在颈间的手,不知道为什么,那让他觉得不舒服。而钱叶却先他一步爬到他身边,腿一抬跨到了他身上,坐在他腰间。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因为这个动作而纠缠成一团,身体半遮半掩地暴露在外,钱叶居高临下地望着靳士展,后者微微仰起头,脖子上被冰冷的东西抵住,脉搏缓缓跳动着--“我好像说错了,这不是你的感觉。”微笑着,钱叶移动了一下手上的相框,“那,你告诉我,你看着我哥哥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吧?”怔了一下,靳士展皱了一下眉,随后慢慢放松下来。“怎么了?别告诉我你其实不知道我和聂风宇的关系?”钱叶弯下腰,一只手撑在靳士展的肩上。没有马上否认,过了一会儿,靳士展说:“以前,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你。”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变成流言。那个男人死的时候,靳士展的确也在场,另一场血腥的见证,几乎已经被遗忘的记忆。“我哥哥倒底是谁杀的?”钱叶一字一句地问,为了这个答案,他一直等到现在。“你不是一直认为是聂风宇杀的?”靳士展反问。的确,是聂风宇把哥哥的尸体带回来的,并且让他去找他报仇,但他知道人不是聂风宇杀的,哥哥爱那个人,所以,他相信--钱叶不说话,答案已不言而喻,靳士展不再追问下去。“你杀王权也是因为这个?”“他该死”。王权,是另一个在场的人。只要是怀疑的人,都不会放过。靳士展看着钱叶,颈间的东西抵得越来越深,他毫不怀疑这东西能要他的命,但他怀疑的,是钱叶。“如果,我说是我,你会杀了我吗?”他有些开玩笑地问。钱叶眼神变黯,说:“不要开玩笑。”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靳士展笑了一下,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在赌。“回答我。”这次,他坚持要得到答案。怨恨的恼怒渐渐浮现在钱叶脸上,怨靳士展还是怨他自己,似乎没有区别。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一点变化,靳士展双手抚上钱叶跨在自己腰两侧的身体,极尽温柔地抚摸。“钱叶,你离不开我。”爱也好,恨也好。肯定的说明语气,手顺着细腻的皮肤缓缓上移,两人现在的姿势,跟所说的话一点也不相配。钱叶垂下眼,无声地笑。如果他能像那天晚上杀掉王权一样杀掉眼前的男人,一切就都会变得简单。可是,他不想第二次看到那个让他崩溃的画面了--他很明白靳士展那个时候的心情,无论是不是亲手杀掉了那个男人,他知道,靳士展是爱着男人的。而他,也是。也许那时还是一个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有没有“爱”的年纪,但是,已经够了。“靳士展,你要是再晚出现十年,我一定会忘了你的--”他说了,说了全部。靳士展皱起眉,眼神里是再真实不过的纠结。他抬起手,抚摸钱叶拧紧的眉,“你要是早出现十年,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太早,太晚,都会错过很多东西,现在弥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泄愤一般,靳士展的脖子被划开一条伤口,以前受伤的总是钱叶,现在,他需要补偿。低下头,舌尖品尝着这个男人血的味道,暧昧的动作再次引发了欲望。想要发泄,像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从对方那里得到抚慰。靳士展再次进入钱叶的瞬间,钱叶的声音妩媚到让人发狂。无论身上的人怎样律动着,钱叶都紧紧抱住对方的脖子,然后,一遍又一遍地问:“告诉我,到底是谁--”问了一百次,最后一次得到靳士展的回答。“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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